（业火）
“来，干杯！”
酒这个东西，喝着喝着，就会让人忘却时间的流动，回过神的时候，我们已经成了这家酒店中仅剩的客人了。
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，已经超过了这家店的预定打烊时间，但是因为我们是熟客的关系，小二还没有下逐客令。
“你们两个……难道是传说中的酒神吗？”
自从进入这家店开始，我们就旁若无人地一直喝到现在，似乎连自己原本的目的都抛之脑后了，甚至忘了搭理和我们的同行的女孩。
“这种劣酒，喝再多也不过是胀肚子而已，你看我们像是醉了的样子吗？”
这些没有多少纯度的庶民酒想要灌醉我们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不过，我还是很喜欢它带给我的**。
“你们是打算比一下谁的酒量比较高？”
“开玩笑，这种酒就算喝到明年，也分不出胜负，再说，我们之间的高下，早就有定论了。”
虽然九成九的比拼都以平局告终，但是我依然获得了绝无仅有的唯一一次胜利。
“少说废话，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阵亡。”
“废柴，你已经意识不清了吧……”
“开玩笑……”
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坛了，但是狼啸依然轻易地将满满一坛酒一饮而尽。
要说醉，不管是他还是我，都多少有那么一点点，但是我们都依然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。
“再这样下去，这里的酒说不定都要被你们喝光啦……”
也许是被我们的气势所震慑，小冬缩在自己的座位上，她的身前，只剩下一个空碗和一个空盘子而已。
这么看起来，她还是个挺客气的孩子，虽然我们都说了让她随便点，但是她还是只吃了这么一点而已。
还是说这孩子的食量原本就不怎么样呢？
“你只管放心，这里的酒窖就是为我们准备的。”
空空如也的酒坛在地上摔了个粉碎，既然狼啸又饮完一坛，我自然也不能退让。
“酒这个东西，真的有那么好喝吗？”
“你要不要也试试看呢？”
毫无疑问，小冬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女孩，但是教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喝酒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？
“狼啸，你喝多了吗？”
“只喝一杯应该没什么关系吧……”
没想到，小冬对于酒这个东西竟然没有半点的畏惧。
“你认真的？”
“看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喝得那么开心，我早就想要试试看啦！”
刚才还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，现在却一下子挺直要腰杆，做出了跃跃欲试的样子。
“算了吧，你年纪还小，喝酒对身体不好。”
“业火啊，你也太不解风情了，小冬自己都不介意，你还纠结什么。”
“狼啸……你这家伙……”
摆明了并没有喝醉的他，看来还没有忘记我们最初的目的。
“小二！小二！”
看起来，掌柜的已经回房睡觉了，唯一留在这里的店小二现在也趴在柜台打着瞌睡。
“小二二二二二二二二二！！！！”
“是！客官您……您吩咐！”
几乎要被狼啸的咆哮声吓破胆的店小二噌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。
“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上来！”
“您是说那个百年的……”
“那是当然的，要招待贵客，自然要用最好的酒！”
贵客……他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虽然表现上是一副酒鬼发酒疯的样子，但是他不会被这么点酒灌醉这件事，我是心知肚明的。
罢了，这也不是我必须阻止的事情，而且既然小冬也想试试看，那我就顺其自然吧。
当小二把所谓的百年古酒和三个酒杯一起端上来的时候，小冬立刻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凑了上去。
“哦？看起来只有一点点……”
“这你就不懂了，虽然这壶酒分量很少，但是它才是真正的佳酿。和它比起来，刚才那些坛子里装的玩意就和清水没什么两样。”
即使全部倒出来最多也就只能灌满五六个小号的高脚杯，但是这五六杯作为酒的价值，却是我们刚才喝的那些便宜货的千百倍。
当然因为价格太贵的关系，即使我和狼啸都还算富裕，平常也不会奢侈到喝这种酒。
“先给你倒上……”
“……”
知道先给小冬满上一杯，狼啸没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。
“业火，你也别客气。”
“你请客的话，我自然不会客气。”
“没问题，这酒算我请了。”
举起刚刚倒满的酒杯，狼啸向我露出的轻蔑的笑容。
“哼……我们喝完，小冬你就随意好了。”
这种时候，我明明应该好好品味美酒的醇香，但是心中的杂念还是让我不自觉地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小冬的状况。
“唔……”
真是刺激……古酒的魅力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抵挡的。
只是区区一小杯而已，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暖流所侵蚀，稍稍有些不能自己。
但是这对已经习惯了酒的我而言，也不过是一瞬间的迷失。
相比于我，狼啸则是完全沉浸在佳酿所带来的享受之中。
虽然是他请客，但是心有杂念的我没办法好好品味酒的甘醇，早知如此，就不该把小冬带到这里来。
“啊！”
女孩只是稍稍泯了一口，就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。
她的身体发生了明显的颤抖，只能说没有把酒撒掉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“我就知道，这种酒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是喝不了的。”
狼啸眯起眼睛，将高脚杯放回到了桌上。
“呜……对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“没必要道歉，这都是这个白痴自作主张点这种高度酒。明明知道你根本就不可能喝得了的。”
啧……不得不说这酒真的很烈，仅仅是一杯下去，我的身体就已经感受到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热量了。我的情绪，似乎也会有失控的风险。
“你看啊，业火，这么贵的酒，不喝完是不是太浪费了……”
“不就是一壶酒吗……又有何难？”
说着，我将手伸向了放在小冬面前的酒杯。
“呦，你是打算让我扳回一城了？”
“白日做梦，就算三个狼啸一起来，我业火还是会让你们统统阵亡。”
真是奇怪，我这是怎么了？难道是喝醉了？
思绪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，而后我的手接触了什么柔软的东西。
“？”
五指还未触及到想要拿起的酒杯，就被小冬的手按在了饭桌上。
“等等等等等……这杯我刚才喝过的啊……”
“哈？所以呢？”
“所以那个……我用过的杯子……那个什么的……”
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话，我用另一只手拿起杯子，一饮而尽。
“咕……”
酒精冲击着我的理智，虽说偶尔喝醉一次的感觉也是不错的，但是现在很显然不是时候。
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，也是因为我自己考虑不周的关系。
而且老实说，我内心的想法，和狼啸有一部分是相似的。
“痛快，那就再来一轮！”
没等我和小冬反应过来，狼啸就再度将烈酒灌进了三个酒杯当中。
“业火啊，把你的火气收进去一点，这种酒，只要占到一点火星，就有可能会引发大火的……”
“轮不到你来小看我，手下败将。”
眼看着狼啸将酒杯举到嘴边，我发现自己开始犹豫了。
喝下这一杯，我还能保持理智吗？即使可以，还有原本属于小冬的那一杯呢？
又或者，即使顶住了那一杯，天知道狼啸还会做出什么事情。
我见鬼很多可恶的酒鬼，但是像他这样假装发酒疯的酒鬼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到底是什么，让他如此执着呢？
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……
如果早料到他会这么不择手段……
算了，刚才已经后悔过一次了，即使再多后悔几次也没有任何的意义。
要不然就假装喝下去，偷偷把酒倒掉……
不行……这样一定会被察觉到的……
那就先硬着头皮……
“呜……哈……”
“！”
正当我犹豫的时候，属于少女的轻声悲鸣让我的意识瞬间重新聚集了起来。
“喂！你搞什么！”
即使不亲眼确认，也可以很轻易地猜到发生了什么，只是……
“你疯了吗？”
女孩竟然把杯子里的烈酒一口气全都喝完了！
“啊哈哈哈……好可怕的东西……”
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，女孩的全身就显现出了反常的红色。
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，超过九十度的古酒和烈性炸弹没有什么区别。
“狼啸！”
“你看着我干嘛……小冬既然对我们了如指掌，还跟着过来一起喝酒，怎么可能没有这种程度的觉悟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没有觉悟的话，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，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，业火？”
“我不明白……”
她还只是个孩子，什么觉悟，什么生存下去，这可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考虑的问题。
“唔……真的和我听说的一样……”
颤抖着的女声，从我的耳旁传来。
受到酒精的刺激，虽然酒劲一时半会未必会让她的意识直接消散，但是现在的她恐怕连忍受身体内那股巨大的热量就已经很困难了。
“有句话叫作酒后吐真言，用在小孩子身上会比我们这些人更加合适。”
“可是也没有必要……”
随便灌些小酒就能做到的事情，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。
古酒对小孩子的身体会造成多大的损害，至少我是无法估量的。
“《十月法案54年版》……这个法案很特别……”
“？”
为什么小冬会突然提到这个，我记得……这好像是下午狼啸在书库里查阅的那本法案。
“恒历53年……是恒阳的第一座神庙建成的年份……一年后拟定的十月法案……是……”
女孩的身体依然没有摆脱醉酒的影响，但是她的话，却有着十分清晰的逻辑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“是不是像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，将并非源自自己本意的一些话复述出来的感觉。”
“……”
经狼啸这么一说，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。
“也就是说……《十月法案54年版》可以说……是恒阳在……预言者……参与到……政治体制之后……拟定的第一份……法案……狼啸大哥……会去查阅这份法案……很有可能……是因为……冷月……也将……”
冷月会去借鉴那份法案，很有可能是那个国家也获得了预言者的帮助……
“难以置信……”
“预言者并不只有一个……而且小冬这个孩子身上，也有着预言者的天赋……”
无意识的状态下，陈述自己所接收到的某些信息，这就是预言的本质吗？
不对，这和落阳现在的巫女所说的并不一样。
“你一早就看出来了吗？”
“只是猜测而已，我所知道的情报比你更多一点，所以能够推断出这个结论。”
“就算这样也没有必要……”
明明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，偏偏要让女孩受到多余的伤害……
其中的理由，多半是……
“因为我发自内心地……憎恨着预言者这种存在……”
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站了起来，他以包含巨大敌意的眼神，俯视着意识模糊的少女。
“……”
预言者吗……难道说……
不对，现在做出那样的推测还太早了一点……
“啊呜……姐姐……”
女孩的身体对酒精的抵抗很快就到了极限，她像是断线的木偶那样，趴到在桌上一动不动。
“十三年前发生在爱鹰城的那场意外，加上这个女孩的身份……业火，你也不用再自欺欺人了。”
“少啰嗦，那种事情没有再提的必要。”
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，而且这和小冬也没有什么关系。
即使她的确是那阵风暴的核心，当时的她也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而已。
“小二，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……”
“一个？”
“对，一个……”
现在看来，我对狼啸这个异国的来客，了解得还是太少了。
为了避免再一次陷入被动，我需要防患于未然才行。
……
“别离开我的视线！”
深夜的走廊，连过道上的油灯都已经熄掉了，再加上这条走廊上唯一的窗户在我所在的长廊尽头转角的另一端，所以目前我和狼啸所站的地方，几乎没有一丝光亮。
当然对于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，即使是再黑暗的环境，一个人的气息突然消失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在一瞬间察觉到的。
“你不放心的话，进去看着她不就好了。”
“少啰嗦，我讨厌一身酒味的小女孩。”
倒不如说，女孩身上的酒味会让我对她产生一些负面的印象，所以为了防止这种印象的出现，我需要暂时尽可能地远离她。
“哼……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绅士。”
“胡说八道。”
“而且你对于女孩这种生物真的是完全不懂，不然也不会不帮她把外衣脱掉就直接塞进被子里。”
“……”
开什么玩笑，让我去脱一个小女孩的衣服……还是在对方失去意识的情况下……
“你要知道，你这么绅士，女孩不仅不会感激你，反而会把你当成一个白痴。”
“她是感谢我还是把我当猪头和你没有关系。”
“这话就不对了，要是真的和我没关系，你也不至于要这么防着我。”
“……”
狼啸说过，他憎恨所谓的预言者，如果小冬真的是预言者的话，我多少要看着点这个危险人物，万一他真的丧病起来，我不敢保证我有事后找他报仇的觉悟。
“你就继续当你的护花使者好了，我睡了。”
身材魁梧的男人嗡地一头栽倒在地上，而后很快发出了鼾声。
天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……
就算一个晚上不睡也死不了，除了无聊之外……
“！”
正当我的意识稍稍放松的时候，一个异样的黑影从眼前划了过去。
这个世界上没有光的地方是不存在的，而即使是再微弱的光，也足以让黑影无所遁形。
空气的流向，有了一丝微弱的变化……
有人，身后的房间里有人！
在短暂的瞬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，我在拔出佩剑的同时，撞开了小冬所在的客房的门。
木头碎裂的声音，在寂静的夜晚变得尤其刺耳。
而在夜色之下，鬼鬼祟祟的人影也同样是如此。
站在小冬的床前，那个人影，看上去十分魁梧。
“呜……”
对方意识到了我的出现，但是却依然举起了手中的兵刃。
而明明应该上前阻止他的我，却在最致命的时刻出现了短暂的失神。
对距离的判断出现了误差，我挥出去的剑刺到了地上。
被摆了一道吗……即使动静如此之大，小冬也依然没有恢复意识，这全都是因为那杯酒的关系……
可恶……我竟然忽略了狼啸还有同伴的可能性，这也是因为酒精让我丧失了部分判断力吗？
长剑落下，一动不动的女孩对逼近自己的危机，没有任何的应对。
完蛋了……
一瞬的失落之后，我开始思考该如何去面对现实-------但是在这之前。
“当！”
长剑最终没有碰到女孩的身体。
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，我一度忽略了有一个人影从身边掠过这件事。
“酒还没醒吗？”
光线很暗，我看不清狼啸此时的表情，想必是充满了不屑才对。
不擅于使剑的他用右手手腕所戴的腕甲，勉强当下了原本能够切开女孩身体的一剑。
“！”
驱散醉意，我猛然惊醒。
没什么可犹豫的，我举起手中的剑，对着差一点得手的刺客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。
被狼啸牵制的刺客为了回避我的这一剑，不得以挥剑格挡，但是这样一来，狼啸的双手也就闲了下来。
“喝！”
几乎没有准备的时间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刺客的身体已经压碎了客房里的小圆桌。
“业火，抓活的！”
“当然！”
不过先要让这个家伙不能动弹才行。
先把他打晕，然后塞住嘴，砍掉一条腿再五花大绑好了。
呵呵呵呵……这个想法不错……
“！”
看起来……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样子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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